上元节后续写,上下两篇5k+。
粮票彩蛋可看可不看,不影响正文。
什么宫门新娘,都给我鼠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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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尚角惊醒时已近丑时。他按了按自己虚空的胸口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刚刚过去的热闹的上元节衬得此刻的黑夜尤为寂静,他侧过脸看向一旁床头摆着的精致龙灯,心里又苦又涩。
他是半昏迷着被搀扶回这间卧房的。
宫远徵因着失血过多迟迟未醒,他本就急火攻心,又强撑着输了大半内力,不多时便体力不支失去意识。
此刻宫远徵还躺在隔壁医馆,他定了定心神出门去寻。
宫尚角时常觉得岁月蹉跎,这日子总也熬不完。他经历跌宕起伏,这二十几年仿佛活出去五十年那么长,故而生死别离在他这里几乎失去了意义。可宫远徵不过十七岁,甚至连宫门都未出过,万万不能就这么死了。
更何况那片几乎治他于死地的瓷片是从自己手里扔出去的。这应该算是宫远徵长这么大以来受过的最重的、最致命的一次伤害了。
宫尚角心里愣愣地痛,连带着鼻腔也发酸,眼泪在看见宫远徵手上的伤痕时再也忍不住。
昨儿个宫远徵说是被草割伤的,他虽然看出宫远徵没说实话,但也没有再追问。直到今晚见到摆在自己房门口的孤零零的龙灯,他才回过神来是怎么一回事。
宫远徵的刻意隐瞒其实是顺理成章。
他们俩曾因为朗角留下的龙灯起过冲突——其实也不算冲突,是自己单方面训斥了宫远徵。
宫远徵在别人面前总是张扬跋扈,不管是用刑还是毒药都得心应手。但回回在他这里受了什么委屈,最后左不过瘪瘪嘴扭头走人,到了第二天还是会笑意盈盈地凑上前来叫他哥哥,仿佛那些龃龉都没发生过。
宫尚角知道宫远徵手上的这条伤痕亦会如以往的每次,重生愈合,金龙胆草自会叫这浅浅的疤痕消失,恢复如初。
就是不知道他心伤会不会被随岁月一起磨平。
但宫尚角其实心里明镜似的,宫远徵的百般迁就和委屈求全,不过是因为自己对他太过重要。
因为太过珍贵,所以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一切都不重要。
宫尚角不敢出声唤弟弟的名字。他怕吵着宫远徵浅眠,可又怕他真的再也醒不来。于是他只能将宫远徵那根受伤的手指抓在手心里摩挲,心里一遍遍默默祈愿。
也许是因他足够虔诚,又或是宫远徵没那么狠心置他于不顾,就这么片刻后,宫远徵悠悠转醒。
——痛,真的太痛了。
恢复意识的一瞬间,宫远徵痛到几乎忍不住眼泪,宫尚角看着他洇湿了的眼角,又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擦。
就在难熬的片刻间,宫远徵还是哑着嗓子喃喃开口,“哥…那粥…粥里有毒。”
他痛的气力全无,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,几个字说完近乎力竭。宫尚角连忙凑上前去,贴近他耳边安慰道,“你别担心,那粥无毒,好好休息。”
宫远徵这才松了紧绷着的身体,又沉沉睡了过去。
骤然受了这么重的伤,纵使宫远徵年轻力壮,也免不了几日缠绵病榻。好在医馆的珍惜药材源源不断地供着,他医者尚能自医。宫尚角接连推脱了数次长老院的指派,一直等到宫远徵能下地的那天才不得不出宫办事。
宫远徵尚未完全恢复,那日风又大,宫尚角不许他去宫门送行,只准他站在角宫正殿门前远远眺望。石阶又长又高,宫尚角临到大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,宫远徵整个人被包裹在厚厚的衣物里,病容使得他的面色比以往更为苍白。一阵风掠过掀起他低垂的披风一角,又吹过他的发尾。
宫远徵见他回头了,便迎着风对他挥手告别,嘴唇开合。
“哥哥,早点回来。”
宫尚角刚出宫门没两日,宫远徵处便来了他并不想见的客人。
他自医馆挪出来后就一直没再回徵宫,而是留宿在角宫偏殿方便宫尚角随时照应。此刻上官浅着一席素净白衣,盘坐在他床榻对面,边煮茶边拨弄一旁的熏香。
那日的粥虽已验过无毒,但宫远徵自始至终都没把心里对上官浅的怀疑放下。她平日里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,说话声音也柔柔弱弱,却偏偏知道怎么把刀子往人痛处戳。
宫远徵少年心性,还不太懂得揣度人心,唯一那点心思都用在宫尚角身上了。可饶是如此,自上官浅出现在宫尚角身边的第一天起,宫远徵就有了莫名的危机感。
这种危机感在上元那日到达了顶峰。
宫尚角武功高强,常年在外早已练就听音辨人的好功力。更何况他俩日常形影不离,误伤这种事本不该发生,除非宫尚角被别的什么扰乱了心神。
——而那晚同他一起在凉亭的,只有上官浅。
所以此时此刻宫远徵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。上官浅煮完茶倒了半杯摆在他面前,却没像以往那样叽叽歪歪地开口,反而有些默默的。
宫远徵只觉得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,开口先发制人道,“我一直觉得你满脸只写了两个字。”
“哪两个字?贪婪?”
“无锋。”
上官浅先是一愣,瞬间又挂上了日常那副温柔笑脸,“远徵弟弟这话…我听不懂了。”
“你自己心里清楚,在这里最好收起你的狐狸尾巴。要是哪天被我抓到把柄,必定不会让你好过。”
听他放完狠话,上官浅手托着腮笑着看他,“哦?那你信不信,你哥哥他…舍不得我死的。”
宫远徵本来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,连带着手臂上的青筋都爆起。
上官浅见好就收,没等宫远徵再回些什么,提起裙摆施施然走了。
她刚一出来,门还没来得及关上,一个茶盏甩将出来丢到门边,碎瓷片连带着半口茶汤洒的到处都是。门外随侍的小侍女们被这动静吓得脚软,扑通跪倒一片。
上官浅回头安慰她们道,“徵公子耍小孩子脾气呢,不碍事的,你们收拾了这些各自去忙吧。”说完便娉娉婷婷地走了,只留下一堆下人窃窃私语。
角宫里平日清静得很,这场争吵一出,阖宫便都知道了。
本来各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,想看看这新进门的待嫁新娘和小叔子能撕破脸到什么地步,没想到第二日侍女去请上官浅用早膳时,发现人已经死在了房内。
没有打斗的痕迹,人是被毒死的。送去医馆一验,医官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,最后还是在宫子羽的逼问下才敢说出实情。
——好似是宫远徵近日新配的剧毒,名字都还未来得及起。这毒一入口,半炷香的时间便能置人于死地。唯一的好处是——无痛无感,死时宛若睡去。
角宫内出了此等变故,本也不至闹得满城风雨。可上官家不知从何处听来了风声,当日便闹上宫门来要人。
宫子羽被搅得头大。原本他以为好不容易抓住宫二宫三的把柄,这机会千载难逢,定要好好将他们刁难一番,可转头进了宫远徵的卧房就被一屋子药味儿熏了个跟头。
虽然他跟宫远徵一向不怎么对付,可见他半靠在榻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,又不忍心将他押入地牢了。于是他一封飞鸽传书出去,只盼着宫尚角能快些回来处理这烂摊子。
宫紫商看着他放飞了信鸽,重重点头以示赞同,“宫尚角最宝贝他这个弟弟,最好别招惹宫远徵。”
宫子羽并不怎么认同,“宝贝?宫远徵现在这个样子赖谁啊…”
似是被宫子羽质问住了,宫紫商憋了片刻吐出四个字来,“……关心则乱。”
【彩蛋】是上元节的意外及上官浅死因,看或不看完全不影响